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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华文化,有生命温度的记忆

分享到: 发布时间: 2016-08-15来源:中国艺术大家网

    文化说大一点,是人类留给自然界的一切痕迹;说小一点,则是不同人群对于各种痕迹的选择方式。这种选择方式因不断延伸而积累成历史,文化也就成了历史对后人的一种设计。这种设计,主要体现为精神价值和生活方式两个方面。相比之下,精神价值更值得研究。我们当然有权利突破历史对我们的设计,但首先应该了解这种设计。了解这种设计,其实也就是激活我们的记忆,认识我们自己。

    奄奄一息的武士听到了童年歌声

  要说中华文化的重大记忆,我必须讲述一件真实的往事。
  19世纪后期,中华文化遇到了毁灭性的灾难。先是两次**战争,再是英法联军进攻北京焚烧圆明园,后来又遇到了中日甲午战争,军事上的一连串失败带来了文化上的绝亡心理。
  领土像一个盘子,文化像是装在盘子里的水,盘子被瓜分成了碎片,水还盛得住吗?眼看着高山将崩、大厦将倾,恰恰就在19世纪最后一年的深秋,一个叫王懿荣的金石学家从中药“龙骨”中发现了甲骨文,而他,又正巧是“京都团练大臣”,承担着联络义和团、保卫首都北京的责任。在他发现甲骨文后才几个月,八国联军占领了北京,清廷西逃,王懿荣壮烈自杀。
  为什么恰恰让这位首都沦陷时的防卫长官发现甲骨文?我想用艺术的语言说,这是祖先在冥冥中要让后代在灭亡前激活一项重大的文化记忆。甲骨文,向我们展示出一个具体、完整的商代,而商代又是那么伟大。这是迄今为止中国历史终于有大量文字可以印证的起点,连孔子、司马迁也由于没有见到过甲骨文而对商代不太了解,而这居然被临近毁灭灾难的现代中国人感知了。几乎在发现甲骨文的同时,又发现了敦煌藏经洞,展现出来的是一个更伟大的唐代。请大家想一想,在八国联军的枪炮、铁蹄下,一个活生生的起点——商代和一个活生生的高峰——唐代,同时出现在国破家亡的中国人面前,意味着什么!

  一位武士在备受欺凌之后终于奄奄一息地倒下了,但就在此时,他突然听到了美丽而响亮的童年的歌声,激活一种重大的文化记忆,足以挽救整体生命。

    人类有一种哲学是用中文写的

  在甲骨文所刻画的商代之后,中华文化的第二个重大记忆应该放在哪里呢?毫无疑问,放在老子、孔子和他们引领的“诸子百家”时代。
  首先值得我们记忆的人,是老子。老子担任过周王室图书馆的馆长,后来他决定出关隐居,边关守卫让他留下一些文字作为出关的条件,他不得已就在边关上写了五千字,那就是他唯一的著作《道德经》。一开头就是十二个字:“道可道,非常道。名可名,非常名。”
  就是这五千个字,在人类历史上处于极高的精神地位。十几年前美国《纽约时报》评选全人类古往今来十位最重要的作家,老子名列首位。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统计历史上被翻译成外文而流播最广的著作,第一是《圣经》,第二是《老子》,也就是那五千字的《道德经》。
  西方有人曾经说过,世界上的哲学都是用德文写的。有了老子,我们可以说一句,处于峰巅的那种哲学,是用中文写的。老子的很多思想,在今天越来越显出价值。例如他主张简约,拒绝对自然、对社会的过度耗费;他主张不争、不辩,不要把胜败输赢当一回事,一切都在向反面转化,等等。原来,我们当代社会追求的“节约型社会”、“和谐社会”,在老子那里已经有了精神根源。
  与老子相比,孔子走了一条不同的路。他觉得君子应该担当起不断讲述、四处传播的责任。孔子的学说,古往今来被讲得很多。我觉得,他最大的努力是从家庭伦理引申到社会伦理,试图建立一个“尊尊”、“亲亲”的礼仪世界。尊重一切该尊重的人和事,亲善一切亲友并推及他人。要达到这个目标,孔子提出了一个人格基础,那就是君子之道;又提出了一个行为规则,那就是中庸之道。
  对于君子之道,孔子并没有对君子下定义,却划出了一道道君子与小人的分界线,让我们知道君子是什么,以及作为对立面的小人是什么:“君子成人之美,不成人之恶,小人反是”;“君子坦荡荡,小人长戚戚”;“君子求诸己,小人求诸人”;“君子和而不同,小人同而不和”,等等。而且直到今天,我们还找不出另外的科学概念能替代这两个命题。今天如果说有什么令人担忧的趋向,那就是君子话语常常被小人话语所淹没。
  对于中庸之道,过去常被我们误解成“和稀泥”、“骑墙派”,其实它的本义是反对极端主义,寻找大家都能接受的一种“合适”和“恰当”。这在当代世界恐怖主义和单边主义都很张扬的时候,特别能显现意义。孔子认为,只有这种中庸,也就是合适和恰当,才能沟通一切人、关爱一切人。
  在漫长的历史中,中华文化也在个体人格上留下了很深的印记。我想,最早为中华文化打下个体人格基础的,应该是悲哀而高尚的屈原、司马迁,骑上了战马的曹操、诸葛亮,以及那些放达而风流的魏晋名士吧。中华文化,因他们而有了不同的生命温度。
  中华文化的“不喜欢”和“不在乎”

  对于中华文化的记忆,可以是纵向的,也可以是横向的——摆脱历史顺序,从逻辑上来感悟中华文化的光荣和缺憾。

    中华文化有三个“不喜欢”

  第一,不喜欢远征。熟土可依,远土不亲;家人思聚,故乡难离;胜败无常,祸福不永。比哥伦布探险早60年的郑和船队那么强大,到了那么多地方,但没有产生过一丝一毫抢占领土的幻想。相比较之下,古巴比伦文明、古波斯文明、古埃及文明,都在远征中湮灭。中华文化的不远征思维又与内耗思维连在一起,中华文化是一种非侵略性的内耗文化。中国人有很多对不起自己人的地方,但一直没有怎么对不起外国人的地方,在文化上也是这样。
  第二,不喜欢极端。中国也有过极端主义时代,但那是过场戏,长不了,正剧还是不极端的中庸之道。
  第三,不喜欢无序。中国从秦汉帝国时确立了书同文、车同轨、统一度量衡的规范,又实行了郡县制和户籍制,保证了两千年的秩序。

  我们除了要记住中华文化的一系列优点外,也不要忘记它的诸多缺憾。有的缺憾还是优点的派生物,像是阳光产生的影子。

    中华文化有三个“不在乎”

  第一,不在乎公共空间。大家都在责备我们的同胞有随地吐痰、大声喧哗等等的毛病,这些毛病看似道德问题,实际上是对公共空间的漠视。儒家文化讲究家庭伦理和社会伦理,但当时他们所认识的社会伦理,主要是朝廷伦理。在朝廷和家庭之间,应该有一块很大的公共空间,但中华文化没有为这块公共空间留出足够的地位。公共空间的意识,也就是公民意识,这是一切现代化思维的载体,我们应该加以拓宽。
  第二,不在乎实证。中华文化早早地划分了阴和阳、君子和小人、忠和奸、善和恶,却一直不在乎真与假的界线,即缺少“证伪机制”。
  我们对于谣言,喜欢“无风不起浪”的判断,造谣者在顷刻之间就赢了一半。被谣言伤害的人也历来以“身正不怕影子斜”、“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”这样的逻辑来自我安慰,结果谣言充斥四周,无法以实证来消除,人人都是它的受害者和加害者。证伪,需要有一种集体敏感和共同法则。西方文化的现代化是从推广实证主义开始的,中华文化也应在增强实证机制,即证伪机制上,克服自身弊病。
  第三,不在乎创新。这一点也是从中华文化的优势中翻转过来的。中华文化历史长,成果多,回过头去学习、敬佩还来不及,怎么还会想到创新?结果,我们的文化,多的是整理、校点、收藏、注释,少的是实地考察、荒原历险、大胆探索。

  现在掀起“国学热”,对于保护文化遗产、延续文化传承有积极意义,但也必须注意,不要把我们的历史文化作过度的盲目赞美,因为历史的惰性、历史的悲剧、历史的灾难也都与之有关。我非常热爱传统的中华文化,但心中又十分明白,中华文化的未来生命,在于创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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